初来时,她与这个蛮荒的时代格格不入,似是隔着一层帘幕。
九年光阴如水掠过,世事纷扰,到此刻,终于尘埃落定。
第一次,她的脑海里浮出四个字:“未来可期”。
人生境遇如斯,值得纪念。
“真是,九年了......”晏珩懂她的意思。
四年相识,一年相知,四年相思。
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呢?
他执起那支饱蘸浓墨的毛笔。他身姿挺拔,手腕悬稳,落笔如刀,三个遒劲有力、风骨卓然的大字——“九春楼”——便跃然匾上。
笔锋收处,掌声与喝彩声雷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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锣鼓喧天,红烛高照。
一红,一绿。
一男,一女。
高堂之上,是一列牌位。旁边坐着桑陆生和柯老四。
一对人儿拜了再拜,又三拜。
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唱喏:“圣旨到——”
众人忙起身迎旨。只见元宝与胡内官含笑步入,元宝虽左腿微跛,气度却十分沉稳,他展开明黄绢帛,朗声宣读。
圣旨褒奖晏珩智勇双全,收复松州,功在千秋,特擢升为江州观察使,又封知树为振威将军,令其镇守松州。
一切皆在晏珩的意料之中。
旨意宣读完毕,满堂皆喜。
元宝笑着将圣旨递给晏珩,又说:“太后与圣人另有厚赏,明日便送至府上。桑姐姐,晏大人,我和干爹来讨杯喜酒吃。”
众人欢笑应和。
酒过多巡,大部分的宾客皆散去了。剩下丹溪堂的人,叫叫嚷嚷地喝酒说话。
元宝酒量极差,早已睡了过去,桑陆生与柯老四老泪纵横,抱在一起又哭又笑。
李小川和夏景程醉醺醺地在角落里扯来扯去。
仔细一听,竟是关于抚养之事。
李小川埋怨夏景程这几日带孩子少了,说要多亲近才好,夏景程却嘟哝着抱怨孩子都快四岁了,哪有天天跟着一起睡的?到时候孩子是亲近了,大人又疏离了。
李小川闻言赶紧抓着夏景程找补,两人也不知道在角落里说了些什么,最后又勾肩搭背地回来了。
胡内官平日几乎不饮酒,几杯好酒下肚,抓着晏珩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件藏在心中多年的事:“当年,廖内官死之前,来寻我一起饮酒,说起了你。”
晏珩黑眸微动,看向胡内官。
“廖内官他说——”胡内官又仰脖饮了一杯,“哈——”了一声,继续说道,“他说,待他死了,要我亲自葬他,若你来开棺,就由着你。若你剖尸,就让我去面见太后......”
晏珩眼神一震。
廖内官一直知道是自己?!
再仔细一想,毕竟是两朝之人,又经历过战争,还跟在始帝身边,必然是见过父亲的!
“廖内官说,能忍住不剖尸,说明你还念着他的一饭之恩,可见你心中不光有仇,还有恩......”胡内官长叹一声,又看向醉得不省人事的元宝,露出慈父的笑,“元宝也总说你是好人。”
后来发生那么多事,也足以证明廖内官识人之准。
见晏珩吃惊的神情,胡内官提起酒壶,将壶中酒,一饮而尽,嘟嘟哝哝:“呀,喝多了,就爱说些胡话,胡话......”
说罢他拽着元宝,与桑落拜别,歪歪倒到地上了回宫的马车。
桑落送走他俩,一转身,倪芳芳凑了过来。
她脸颊绯红,将下巴贴在桑落的肩上,左摇右晃:“桑落——你能有今日,我——”芳芳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,“我特别高兴!”
芳芳抓着桑落的衣摆,看了又看。
今日的嫁衣,是芳芳亲自替她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