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化宋第74节(2 / 2)


  宗泽严肃道:“千真万确,如今消息已经下发各地,让我等做好准备,这其中深意,你应该明白。”

  赵士程当然明白,这种行为太过粗暴了,钱引就是如今的纸币,很多商户都在使用,本来大量发行,就已经稀释了钱引的购买力,如今停用,却不是用以兑换,而是直接把旧钱引做废,这简直就是抢劫。

  见小孩神情严肃,宗泽叹息道:“钱引多为盐商运货于西北所用,而本朝盐田大多都在京东东路,如此一来,怕是一场浩劫啊。”

  朝廷为了降低送粮于西北的成本,都是动员盐商运货,盐商将粮食运到西北,西北军给盐票,盐商拿着盐票,去京城换盐,但这其中是有漏洞的,盐票在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炒作转卖的票据,所以,大部分盐商为了方便购买,都囤积的银票(钱引)。

  如果一下将钱引做废,那就相当于把整个山东的盐商都抢劫了,到时无数商人倾家荡产,绝对会重伤整个王朝的经济系统。

  赵士程于是懂了,他撑着下巴,看着这老头,嗤道:“我说你怎么突然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,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,那我的回答是:救不了,等死吧,告辞!”

  说着,从椅子上跳下来,就准备走掉。

  “别啊!”宗泽立刻起身,大手伸出,就把孩子拎起来,放回坐椅上,好声劝慰道,“小友别急,老夫这不是和你商量着么,便是不能,你也不必急着走啊。”

  “居然还是鸿门宴啊,”赵士程哼了一声,“这事还不好办,把朝廷停用钱引的消息散出去呗,到时那些商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。”

  宗泽立刻道:“万万不可!一但消息泄漏,商户们必会将手中钱引低价售出给别人家,到时伤就不只是商户,还有无数平民受难啊!”

  赵士程撇了撇嘴,没说话。

  宗泽也叹息道:“如今国库亏损甚重,这事朝廷已经定了下来,无可更改,若是不想些法子,密州这刚刚兴起的羊毛之业,怕是也要受到牵连,我思来想去,也只能寻你相助。”

  赵士程当然也知道这点,密州当初参加的商户,大多也是盐商,如今大宋商业繁华,所以金融业也极为发达——不要误会,大宋金融业不是股票也不是保险,而是贷款,俗称高利贷,印子钱,驴打滚,这样的巨大的放钱量那些个贫困户是吃不下的,大多都是给商人用于周转或者扩大生产。

  如果不是这个原因,那么,商家们的钱不是钱了,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,要不了命,可若是再加上印子钱,这些商家里必然有许许多多,是要自挂东南枝的。

  看到赵士程陷入深思,宗泽松了一口气,在他看来,这小神仙愿意出手,那怎么都会有一点解决的机会,总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要强。

  赵士程指尖微点,他如今已经有了极为庞大的资本,全国都解决不敢说,但若只是密州这一地,甚至是京东东路,应该都能试试。

  “倒也不是全无办法。”赵士程撑起脑袋,思考道,“我们可以做一个,抵押商铺。”

  宗泽谦卑道:“哦,还请小公子细说。”

  “等到钱引被废除时,咱们可以收购他们的钱引,”赵士程缓缓道,“但是,这不是做慈善,我们收购他们的钱引,就要他们商户的一部分,需要他们随后每年将赚到的钱交给我们一份,或者多花一点钱,赎回当初抵押的钱引。”

  宗泽皱眉道:“可是,你如何拿得出那么多钱?”

  整个京东东路的钱引,怕不是要上百万贯……

  赵士程淡定道:“开动脑筋啊宗老头,为什么一定要拿铜钱,既然可以有钱引、盐引,茶引,那么,为什么咱们的作坊不能有个‘碱引’、‘毛引’之类的东西?当然,不能直接这么说,比如说‘碱币’‘毛金’之类的,反正有个叫法就行。”

  思路一打开,他还那想像的翅膀也就控制不住了:“趁着这个机会,我还可以拉着京东路的商户,做一个商业联合互助会,一起做这个货币的生意,整合整个密州的人脉和销路……”

  甚至可以去并购很多船行,加快造大海船的速度……

  宗泽忍不住泼冷水道:“当年交子也是四川路十六家商行联手发行,声势浩大,但后来也被收归朝廷了。”

  赵士程翻了个白眼:“人都要死了,你还在担心他们以后会不会被收拾?先活下来再说行不!”

  宗泽一想觉得也是,便点头道:“那此事,有哪些老夫可以出力之处?”

  赵士程想了想:“你最近的名气在密州有些大,大家都知道你是好官,到时,这事还需要你在明面上主持,你要做好被非议的准备。”

  宗泽这二十年清廉的官声,就是有价值的财富。

  宗泽微笑道:“义不容辞!”

  第98章 这合理吗?

  大宋宫廷在保密一道上, 做得向来不是太好,宗泽这刚刚给赵士程透了个风,各种关于钱政的小道消息, 就已经流传在市面上了。

  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当回事,毕竟事实真假, 那得有分量的人出来说了才算,否则,那一概都属于小道消息。

  一部分谨慎的商人试图兑换一点现钱,但能换到的却很少,想大规模兑换铜钱, 基本是不可能的。

  赵士程于是又去找老爹打听了一下。

  做为宗室,很多国策都能直接从宗正司那里拿到, 可比知州的消息快多了。

  “这事啊……唉,还不没钱闹的,”宗泽都收到了消息, 种氏和老赵自然不可能没有消息,甚至于赵老爹还能说出具体时间,他一边把玩着珊瑚一边告诉儿子, “宗正司那边早早给我们透消息, 年底就会收兑、禁用钱引, 且不只是钱引, 还要禁当十钱和夹锡钱。”

  赵士程目露困惑, 他平时不怎么用钱,对这些没有体验, 于是便认真讨教:“那爹爹, 朝廷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啊?”

  赵仲湜难得被儿子用求教的眼光凝视, 便悠然道:“说来话长, 本朝钱政本就是一团乱麻,但追述源头,还是没钱,当初神宗五路伐夏大败,把多年变法储存的钱财全赔在这了,后来先帝亲政后,改了法子,开始在西北修筑城寨,一点点把西夏土地变成我宋土,前后花了二十年,才有河湟开边千里的成就……可是,这修城筑的打法,可比直接派大军伐夏花钱多了!”

  赵仲湜感慨道:“修一个城寨,至少要征几十万力夫,其中的钱粮、物料哪个不是从东南千里送到西北,本朝至今于西夏已经修了五百余个城寨,还招纳了二十余万西夏羌人为卒……”

  “等等,为什么要招西夏人当兵?”赵士程疑惑问。

  赵仲湜懒散道:“那么多城寨,总得有人防守啊,再说了,只要给钱,把这些西夏汉人养起来,西夏的兵卒就会少许多,一增一减之间,才会有如今西夏那步步败退的局面。”

  赵士程无言以对。

  赵仲湜继续道:“这个打法当然就费钱得紧,可今上虽然爱玩了些,却也有建功立业之志,是以,便让蔡京在钱上想办法,光是这钱引,就发了无数,一千贯的钱引,如今兑换下来,能兑到一百贯小平钱就不错了,还有当十钱,一枚大钱硬要当十枚小平钱,可又铸得那么多,如今一枚当十钱,能换三枚平钱就不错了,还有夹锡钱,民间拒收,但西北军州又要强买强卖……”

  他是很佩服蔡京的,在收刮钱财方面,这位蔡相简直玩出了花来,除去了钱引、当十钱、夹锡钱这些,还弄出了盐钞、茶钞、酒凭之类的玩意,不但供应了西北军需,还能帮着今上修筑宫廷、收揽奇石,也难怪今上离不开他。

  赵士程忍不住道:“爹爹,你还是没说朝廷想做什么,他把这些废除了,是不想再继续刮钱了吗?”

  赵仲湜大笑起来:“我儿,你这就犯傻了,这怎么会废除,废旧钞发新钞,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,如今商户备着钱引,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收,而是实在是收不到那么多的铜钱,你是不知东南钱荒有多离谱,但凡家里小平钱的,绝不会拿出来用。都是用劣币,更别说还有各种熔炼小钱盗铸大钱的案子,这一年时间,是让咱们把钱引去朝廷里兑换,至于那些普通商户,借他们一个胆子,他们敢去衙门兑换么?”

  赵士程鄙夷道:“爹,遇到这种事情,你好像还很高兴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