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棚西侧边的围棚出,一根扭曲的竹竿,终于支撑不住那被震开而后覆压而下的棚盖,发出嘎吱的一声,折断在了那里,棚盖翻落,发出一连串凌乱的响声……
竹棚内,闭目老者均匀的呼吸声,喉咙里痰液的颤鸣声……
竹棚外,困兽台方向,那喧嚣鼎沸到了极点的喊杀声、欢呼声、喝骂声、吐痰声、铿鸣声……
渐次传来。
年轻人缓缓直起了有些弯曲的腰背,转身,走向那张简陋的木桌,在桌侧的木椅上坐下。
苦面老者那伸向空中五指开合如莲的手臂,缓缓收了回来。
咳咳咳咳……
闭目而坐、昏昏欲睡的老者,忽然一阵咳嗽。
啪地一声,老者咳出了一口惨绿的浓痰,呸地张口吐在了地上。
老者看向年轻人,重重点头。
“好一身燃灯气!”
……
苦面老者七窍溢血,颤悠悠自木椅中站起身来,扭看了一眼年轻人,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口惨绿浓痰,迈步朝着四面漏风的竹棚之外走去……
年轻人看了看那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影,对他点了点头。
小眼睛的黑衣人转身向竹棚外走去。
已经睁开眼睛,不在闭目昏睡的老者,瞬间就猜到了年轻人准备做什么,神情骤变,准备出言阻止。
年轻人对他摇了摇头。
老者低下头去,声音微颤,轻轻说道:“何至于此呢?”
年轻人重重叹了一口气,没有说话。
老者说道:“龙头只怕没有让你这么做吧……”
年轻人嗯了一声。
老者抬起头来,看向年轻人,笑道:“困兽台要改道儿,年轻人要出头,伢仔,做得很不错,只是不错,毕竟,你刚才那些个理由,看起来冠冕堂堂,但其实都太幼稚了,让人看起来,像是小孩子过家家,不够有力量,尽管如此,你的实力,却撑得起你的野心!”
老者真挚感叹道:“我们盛帆啊,长大了!”
年轻人神色有些疲惫,扭过头诚恳道:“谢谢三叔!”
“谢啥呀,你是三叔我拉扯大的,三叔不帮你帮谁啊?”
“你也知道,你三叔我啊,自年轻时起就是废物一个,武功不行,脑子也不行,在咱们人才济济的困兽台呀,像是根榆木疙瘩,这不,就被你爹留在家里带孩子啊,想不到拉扯出你这样的一个娃儿,这说明老子带孩子,还是很有一套嘛,对吧,我家那小调皮鬼,也不差吧?你以后啊,要好好待她……”
“我晓得咧……”
年轻人起身,走过去,半跪在老人面前,双手握住老人干瘦的手掌,轻声说道:“三叔,去长安吧,享福,真的。”
“嘿嘿……”
老者笑了,伸手摩挲着眼前这个自小不被父亲疼爱、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,轻声道:“三叔老咯,该老了,也真老了……”
“您可别这么说……” 年轻人想起北大荒的人们对于“老”字的理解,不由得有些哽咽。
老者摆手。
“三叔啊,是真的没什么用,老一辈人都死得差不多了,才侥幸承了个守辱长老的名儿,这下好了,临死之前,把‘守辱长老’这个名头身后跟着的那些人那些事儿啊,都好好地交给你,也算干了件不差的事情……”
“比起你爹和你其他那些叔叔伯伯,三叔这辈子,可能也就这两件事儿,干得不赖了……”
“是哩,是哩,您是盛帆这辈子,最敬爱的长辈。”
“走,我送您回家……”
“最尊敬的长辈……”
老人喃喃,旋即苦笑一声,缓缓站起。
老人扭头,环身四顾,看了一眼竹棚之后的大鹰崖,又看了看地上的两条沟壑,和那口浓痰,忽然之间泪流满面。
“但我不是一个好兄弟,你说是不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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