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育馆内的死寂，并未持续太久。

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，伴随着带着哭腔的、压抑的呼唤，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。

“哥——！哥你在里面吗？！白羽——！”

是白玉的声音。

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、无助和绝望，像一只找不到巢穴的雏鸟，在风雨中凄厉地哀鸣。

白羽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
他猛地抬起头，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
白玉？

他怎么会来这里？

他……他不是应该……

不等他理清混乱的思绪，体育馆的门被“砰”地一声大力推开。

刺眼的光线涌入，勾勒出门口一个纤细而颤抖的身影。

白玉站在逆光里，脸色比白羽更加惨白，毫无血色。他剧烈地喘息着，胸口急促起伏，显然是一路跑来的。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狐狸眼，此刻红肿得像核桃，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、慌乱，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。

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，急切而慌乱地扫过空旷昏暗的场馆，最终，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、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上。

“哥！”

看到白羽的瞬间，白玉眼中的绝望仿佛找到了一个支点，化作更加汹涌的泪水，决堤而下。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，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也浑然不觉，一把死死抓住了白羽冰冷僵硬的手臂。

“哥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是我害了你……”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，声音嘶哑破碎，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，“我不该……我不该那样的……我不知道会被拍到……我不知道黑曜他……”

他哭得浑身发抖，抓住白羽手臂的力道大得惊人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，仿佛这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
白羽被他撞得晃了一下，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和白玉滚烫的泪水，像一把钥匙，猛地打开了他一直强行封锁的情感闸门。

他看着眼前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白玉，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、深切的痛苦和自责，一直强撑的、用于自我保护的冰冷外壳，在这一刻，寸寸碎裂。

他没有推开他。

也没有说话。

只是任由他抓着，哭着。

然后，他抬起另一只僵硬的手，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轻轻落在了白玉剧烈颤抖的、毛茸茸的白色头顶上。

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。

一个跨越了所有伤害、恐惧和绝望的，笨拙而温柔的安抚。

感受到头顶那轻柔的触感，白玉的哭声猛地一滞。

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羽。

哥哥……没有推开他？

没有责怪他？

在白羽那双同样布满血丝、却不再空洞、而是充满了复杂痛楚的眼睛里，他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痛苦，以及……一丝深埋的、未曾改变的心疼。

“呜……”白玉再也控制不住，猛地扑进白羽的怀里，紧紧抱住了他，将脸埋在他冰冷的胸前，放声痛哭起来。

这一次，不再是单纯的自责和恐惧。

而是混杂了无尽的委屈、后怕，以及……失而复得般的、巨大的依赖和宣泄。

白羽的身体僵硬了一瞬，随即，那一直紧绷的、如同石头般坚硬的躯干，仿佛被这滚烫的泪水和全然的依赖一点点融化。

他闭上眼，深吸了一口气，那空气中混合着灰尘、冰冷，以及怀中人身上熟悉的、令他心碎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