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我的首场演出 雨过天晴,幸亏昨夜刮了一阵大风,路几乎吹干了,很少见到泥泞。在沿路的灌木丛中,百鸟在欢乐地啾啾齐鸣。小狗围着我们欢蹦乱跳。卡比有时立起身子,朝我叫上两三声,我完全能理解它的意思:
“勇敢些,加把劲儿!”
卡比是条绝顶聪明的狗,它能明了一切,而且总让别人懂得它的意思。我常常听人家说,它就差不会说话了。我可不这么想。光凭它的一条尾巴,就足以表达它的思维和口才,这在许多人的语言和眼神里,都未必表现得出来。无论如何,在它与我之间语言纯属多余。从第一天见面起,我们就立即沟通了。
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住的村子,所以看到城市,感到很新奇。可是我必须承认,于塞尔并没有什么令我着迷的地方。那些带有小塔尖的古老房屋,也许会使考古学家感到兴奋,而我却无动于衷。
说真话,我要在这些房屋之间寻找的并不是美丽的景致,而是一个鞋铺。
我的皮鞋,维塔里斯答应给我买的皮鞋,现在是我穿在脚上的时候了。
于塞尔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是一家位于市场附近的商店,它被烟熏得发黑,昏暗而没有光亮。
我们必须走下三层台阶才进入一个大厅。从商店盖上屋顶后,这里肯定从来没有阳光照进来过。
像鞋子这类漂亮的东西,怎么会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出售呢?
然而,维塔里斯到这个商店来却心中有数,我很快就欣喜地穿上了一双钉上鞋钉的皮鞋。它比我原来的木屐要重十倍。
我的主人慷慨解囊,他不仅为我买了鞋子,还给我买了一件蓝丝绒上衣、一条毛料裤子和一顶毡帽。总之,他对我的许诺都实现了。
过去我只穿粗布衣,现在却穿上了丝绒上衣和皮鞋;而过去我总是光着头,现在也戴上了帽子。维塔里斯无疑是世界上最仁慈、大方和最富有的人。
其实丝绒衣服已经皱巴巴的,毛料裤子也磨损了;帽子经过日晒雨淋,又积满了灰尘,已经辨别不出它本来的颜色。但是我已经被这些五光十色的衣物弄得眼花缭乱,对那些在绚丽多彩掩盖下的小毛病,我丝毫没有介意。
我急不可待,恨不得马上穿上这些漂亮衣服。可是维塔里斯没有把衣服给我,而是把它们修改了一番,这使我又惊讶又伤心。
回到旅馆以后,他从口袋里拿出剪刀,在裤子的膝盖部位各剪下一刀。
我目光惊愕,他解释说:
“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不让你跟别人一样。我们在法国,所以我让你扮成意大利人。如果我们到了意大利,这完全可能,我就让你照法国人的样子穿戴了。”
就这样,早晨我还是个法国人,到天黑之前,我却成了意大利人。
我的长裤现在只到膝盖那么长。维塔里斯用几根红细绳子交叉地绑在我的小腿上,把长筒袜扎紧。他还在我的毡帽上缠了几根带子,并且扎了几朵绒花作点缀。
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评价我这副打扮,但是不瞒你说,我自认为棒极了,大约确实无可挑剔,因为我的朋友卡比凝神注视了我良久以后,露出满意的神色,向我伸出了爪子。
卡比对我改变装束表示赞赏。尤其让我感到高兴的是,我穿上新衣服时,心里美立在我面前,夸张地模仿我的样子。我打扮完毕后,它双手叉腰,仰头大笑,还轻轻地发出几声嘲讽般的尖叫。
我与心里美亲密无间,长期相处,我敢肯定猴子是会笑的,而且往往是用侮辱性的方式取笑我,也许它笑起来跟人不完全一样。可是有某种感情使它兴奋的时候,它的嘴角就会向两边拉开,眼皮会皱起来,上下颌迅速抖动着,两只黑眼珠像烧红的小煤球,发出火一般的光芒,咄咄逼人。
“现在我们装扮完毕了。”维塔里斯对我说,这时我的帽子也戴好了。
“我们开始干活儿吧,趁明天赶集的日子,我们要举行大型表演,你将做首次演出。”
我问什么是首次演出,维塔里斯解释说,就是第一次公开亮相,在众人面前演戏。
对于“干活儿”,那时我只有个十分幼稚的概念,以为干活儿就是翻地、砍树、凿石头呢,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别的事情。
“我们将要上演的剧目,”维塔里斯说下去,“叫做《心里美先生的仆人》或称《你认定的那一个,并非是二者之中最蠢的》。剧情是这样的:心里美先生身边有一位仆人,他一直很满意,这位仆人叫卡比,但是卡比老了,心里美先生有一天想再找一个仆人,卡比负责帮他物色人选。可是接替卡比的并不是一条狗,而是一个小男孩,一个叫雷米的乡下孩子。”
“跟我的名字一样吗?”
“不是与你同名,就是你,你从乡下来伺候心里美。”
“猴子没有仆人。”
“在滑稽戏里,猴子有仆人。你来了,心里美先生发现你傻里傻气的。”
“演这个戏没意思。”
“既然是为了让人取乐,有没有意思与你有什么关系?再说,你可以想象一下,你确确实实到了一位先生家做仆人,主人吩咐你,比如说,摆桌子。这正好有一张桌子要放到戏里去做道具,你过去把餐具摆好。”
桌子上摆着几只碟子,一个酒杯,一把刀,一把叉子和一块白餐巾。
该怎么摆放好呢?
我伸出双臂,无所适从,半张着嘴,不知从何开始下手。师傅鼓着掌,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棒极了,”他说,“太精彩了,演得很好。你的表现很好。在你之前,我收过一个男孩,他总是用装出来的表情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:‘你们看我扮的傻瓜有多像。’你虽然什么都没有说,可是你傻呆呆的样子挺逗人的。”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