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思予亦不说话,只时而适时的搀扶她一下,不论她走得多慢,总不远不近地随在她的身后。
举目四望间,小院的一切,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。
白的墙,黑的瓦,初秋将谢未谢的花树,各色花朵依然争奇斗妍……
商娇闷声不语,眼中却噙着泪,慢慢地,仔细地抚着曾经熟悉的这一切,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日在这间小院中,自己忙前忙后,坐等心爱的男子归来,与她一同在小院中坐下吃饭时,那满是幸福的光景。
只那时的她何曾想到,属于她的幸福,竟是如此短暂。
短短数月,已耗尽了她一生的幸运。
就这样走走停停间,商娇终于自己曾经住过的内室门前站定了脚。
颤抖地抬手,轻轻地推开那扇屋门。只听“吱”的一声轻响,曾经熟悉的一切,便出现在她的眼前。
陈设文雅精巧又不乏舒适的内室里,精绘的芙蓉鲤鱼蜀锦,雕刻着蝙蝠寿桃的卧榻上,月色软烟罗垂下,依旧铺陈着粉色的鸳鸯戏水的床褥,两只同系软枕并靠在一起,仿佛还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归来……
手一一抚过这些曾经熟悉的一切,此情此景,令商娇潸然泪下。
身在华年,心已苍老。
泪眼迷蒙中,她望向屋中一隅,但见一张琴案之上,一方黑漆古朴的古琴置于案间,寂然无声,却似穿透了岁月与时光,回到最初的幸福时光里。
“如何,喜欢这琴吗?”
“喜欢……可惜我不会弹琴。”
“不懂,我们便学,我做你的老师,可好?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,与我的妻子琴瑟合鸣,方不负良辰美景。”
那时,是谁温柔地将她抱满怀,在她耳边低喃昵语,述说着彼此憧憬中的幸福?
“是,我知道,我的娇娇最爱我。我也最爱我的娇娇。所以……今日如此良辰美景,花好月圆,便让娇娇为为夫弹奏一曲,以助雅兴如何?”
“……子岩,我觉得我们今后不能再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!”
那时月圆花开,幸福满溢,又是谁倚在谁的肩膀上耍赖赖皮,企图逃脱那个温润男子对她琴技的“抽查”?
只那时呵,她还不会弹琴。宫商角徵羽,在她看来是如此的枯燥与乏味,每每听见他要她弹琴,她总是借故耍赖,企图蒙混过关。
而他,也总如一位严厉的老师,每次见她赖皮,总会抓住她,翻过身来,大巴掌忽扇忽扇地打她屁股。然后看着她哭丧着脸撅着一张小嘴呼痛撒娇,又无奈的苦笑叹气。
商娇的手,慢慢抚着饱满的琴身,似要将那琴身的每一分线条,都牢记在脑海中。
她轻轻拨开安思予的手,缓缓绕到琴案后,坐在小几上,爱惜地将琴上的灰尘一一抚去。
素手一拨,一声泠泠之音便流泻而出,在整个房中萦绕。
然后,她手指翻飞间,一串琴音似哀似伤,渐成一曲曲音,自她手中缓缓奏来。
“眼里柔情都是你,
爱里落花水飘零。
梦里牵手都是你,
命里纠结无处醒。
人前笑语花相映
人后哭泣倩谁听
偏生爱的都是你
谁错谁对本无凭
今生君恩还不尽,
愿有来生化春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