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操,要去撒尿就快点!傻站着干啥?”
“这货不是刚开门就发现已经尿完了吧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哄堂大笑之后,屋内的人们又在继续着之前的活动。该吃肉的吃肉,该喝酒的喝酒,该玩骰子的玩骰子,该聊女人的聊女人。小六子依然没有动,手还保持着刚拉开门的动作,没有离开门把手。半晌之后,屋内的热气消散了不少,温度也降低了许多,玩乐着的醉汉们稍稍有些清醒了起来,发觉事情有些不对。胖子放下酒碗,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,应该出了什么事,先不要出声。作为队长的威信瞬间得到体现,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,只能听见门外的北风呼号。
就这样僵持了半晌,还是看不明白虚实,胖子有些按耐不住,试探性地问道:“小六子,怎么了?”
片刻之后,就听小六子回答道:“这……死冷寒天的,哪来的受气包站在咱们门口啊,像个娘们似的……”之间小六子一遍说着,一边缓缓地回过头来。只是“的”字还没完全出口,圆滚滚的东西就滚落到地上打着转儿,那是属于壮汉的大好头颅。随后,鲜血如喷泉一般直直地向天花板狂飚。
胖子的嘴唇颤抖着,喊了声“小六子”,声音却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。壮汉的身躯重重地仰倒在地,露出了门外白衣青年的身影。屋内的汉子们,每个人的脸上、身上都溅上了那还在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。虽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,却都吓得说不出话。
白衣青年的身上染着风雪,却滴血未沾,环视着屋内众人的惊骇表情,眉头微松,却仍旧一言不发。
屋内最先恢复镇定的,是那个胖子,此刻他已经面无血色,冷汗涔涔,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感受到了严寒,却强忍住颤抖。观察了白衣青年片刻,发觉对方并没有下一步举动,便强撑着开口道:“不知……是何方高人大驾光临。”
白衣青年直视着胖子有些躲闪的眼睛,语气之中带着厌恶:“你是何人?”
“小姓徐,是咱们边城的守城校尉。”
白衣青年冷笑一声,道:“校尉?堪堪才到九品的凡人,竟然还有官职。也罢,你可知道,擅离职守,依军法,当杖杀。”
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不停地磕着头,口中不住道:“大人饶命!大人饶命!”
“罢了,此事我不追究。杀了你们,太脏。”白衣青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胖子,又看了看胖子身边全都被吓傻了的壮汉们,飘然转身,“你倒是还算见过世面,比这些脑袋空空的蠢东西好一点。不过,也就是好一点。”
磕头的胖子并不在意白衣青年口中的嘲讽话语,如蒙大赦,更是磕头如捣蒜。白衣青年离去的步伐依旧缓慢且优雅,淡淡的声音却从背影传来:“记得去领军法,明天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还有一个活着的人,他会生不如死。”
正在磕头的胖子愣住了,屋内的汉子们都傻呆呆地看着那白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,温热的鲜血在地上流淌,凛冽的寒风正不断地向屋里灌。
屋内众人都被冻得身体僵硬,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把屋门关上。突然,跪在地上的胖子弹了起来,飞快地冲向门口,赤裸着上半身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,胸前两团肥硕伴随着胖子的动作,左右不住地乱甩。徐胖子一头扎进外面的风雪之中,很快便消失不见。屋内众人的大脑本就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麻木,此刻更是不知所措。
很长时间之后,锅子里煮着的肉都传出了焦味,冻僵了的人们才稍稍反应过来,一个人颤抖着伸出手,吃力地关上了厚重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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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宫巷离南城门并不算远,巷子很窄,甚至不能走马。狭小的院落在巷子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,显得拥挤不堪。贩夫走卒们的小推车都无法在巷弄中,故而这条巷子的住户并不多,院落多是破败不堪,甚至有些房子的砖瓦都被拆走了,却也无人过问。
一个肥硕的身影出现在巷口,因为赤裸着上半身而冻得瑟瑟发抖。徐胖子在狭窄的巷路上走得艰难,有些地方过于狭窄,为了快速通过,裸露在外肚皮都被磨破了好几处,冻得发紫的皮肤鲜血淋漓,徐胖子却似浑然不觉。终于,他挤到了一个已经没有院门的小院门口,冲了进去。
这座小院的屋舍并不比巷中其他院落要好,同样的墙倒屋塌,甚至连院门都被人卸下拿走了,徐胖子一头扎进院落之中,却松了口气。只是这口气一松下来,胖子便瘫软在地上,双腿再无力量站起。胖子咬了咬牙,在雪地中挣扎着,翻滚着,到了院中的一处角落,扒开积雪,露出一扇厚实的木板,已然精疲力竭。
“砰砰砰……”
胖子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,一边敲打着木板,一边说着话,似是这木板之后便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,可以让自己逃离这个杀机四伏的人间。
“救……救命……”
“来了条……过江龙……”
徐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,却仍然没有放弃。因为他知道,叩开这扇门,他就能活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