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胡僧 雄鹰在天上盘旋，它狠毒的眼睛锁定了一个目标，但它不急于进攻。因为它的目标是一个人，一个在跋山涉水的人，一个在死亡的国度里跋山涉水的人。

死亡是看不见的威胁，稍有不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。亦或者一步踏错，就会陷进沼泽。

等到他倒地身亡，雄鹰就会俯冲而下。食其肉，啃其骨。

风雪来得太快了，比预计的时间还早几天到来。那人不得不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躲起来，避免被那风雪击倒。

看着眼前绵延起伏的山脉像是活了一样，脱下枯黄的旧衣衫，换上了一件洁白素雅的薄纱。渐渐地，薄纱变成了厚厚的白色羽毛，一件只有九天玄女才能织就的白羽衣。

那人的眼睛始终清澈，一直盯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。他开始怀念自己出发之地，那是一个净土，是人间的须弥山。

那兰陀寺，所有佛教徒的圣地。

他依然记得自己在城中讲经的往事，以及劝服两个剑拔弩张的国家化干戈为玉帛的荣誉。

那兰陀诗里的传说，东方帝国的神秘。那些来往于古道上的商队，都在告诉他大陆的东边有一个国度。

那里将成为佛陀的另一个净土，那里会将佛的教义发扬光大。

在菩提树下小憩的他，终于得到了佛陀的指引。

出了身毒，一路先向西北然后再向东而行，绕着世界的屋脊珠穆朗玛艰难地前进。每一步都离东方更近一点。

风霜是少不了的，黄沙也是随处可见。走到碎叶差不多花掉了一年的时间，再往前就是龟兹了。可是脚下的路并没有变成坦途，还得一步一个脚印。若是运气不好，恐怕就要陷阱流沙里。

但是和尚相信天命，他知道自己是去完成一件伟大的事情。他会把佛，把智慧都带给那些在苦海里的人。

和尚尚未达到东土，所以他一刻也不能停歇。只要他还能走动，他就会向前挪动一步。每一步，都代表了佛能照亮更加宽广的领域。

可是在沙漠里行脚好比是孤舟入海，舟楫入海没有退路只有任风吹任雨打。和尚就是那一帆可怜的扁舟。

不幸往往是不可预料的恶魔，和尚的水越来越少。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沉重，他开始辨不清方向。这是件可怕的事情，如果他在半途上倒下的话，可能从此再也不会爬起来了。

好在他的天命没有辜负他，在他躺在沙漠里一个时辰后，一队去往洛阳的商队发现了他。把他救起来的人是个碎叶的商人，名字叫丹斯缇尼。

“和尚，你要去东土干嘛？”

“和尚想去渡人。”悠悠醒转的和尚还很虚弱，说话声很细小。

“渡谁？”商人很惊讶和尚居然通晓他们国家的语言，但更加好奇和尚想去做的事情。

“渡天底下疾苦之人。”

“你这和尚好大的口气。”

“口气不算大，佛法才大。”

“可是你的佛并没有出现在这沙漠来救你啊。”

“不，我的佛把你带到了这里。”

“没有人带我来这里，是我自己来的。”